老记散打丨足球，是否真的在离我们远去？

黄嘉鑫，前《南方都市报》体育国际足球专栏主笔，亲历多届世界杯、欧洲杯现场报道。

贝尔的点球，就像他的开球一样，又高又远；贝尔的传球，就像他的推杆一样，又好又稳。

当我们讨论贝尔，我们在讨论高尔夫。身体不允许31岁的他继续依靠绝对速度踢球，但阻挡不了他用两个助攻帮助威尔士击败土耳其，拿下小组出线的关键战役。

少年时代，曾因为跑得太快时看周围变慢，贝尔一度以为眼睛出了毛病。巅峰时期，贝尔是足坛最恐怖的弯道超车踢法。后来他迷上了高尔夫，一项走着完成的运动。那种痴迷让皇马俱乐部头疼，名宿米贾托维奇炮轰他说，在他心目里威尔士排在首位，高尔夫其次，最后才会想起皇马；这句名言反倒让威尔士人民很骄傲，在贝尔带领球队杀入欧洲杯决赛圈之后，队友们特地给他制作了一面绣字国旗“威尔士、高尔夫、马德里，就这么排序！”

评选足坛历史上“其实不喜欢足球的球星”，贝尔必然入榜。过往，球星拥有其它的爱好，会被夸耀为绝世天才，雄霸跨领域的翘楚。现在，足球人对“不喜欢足球”的问题很敏感，这来自于残酷的现实：年轻人正在抛弃足球！

这个观点由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提出，在今年试图给欧超联赛成立注入正义感的发言当中。这位商业足球最成功的“银河战舰”缔造者，敏锐预感到足球作为一项运动，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，不再像以前一样来自篮球、网球等其它体育项目，而是五花八门的，电子竞技、社交媒体或其它领域。在西班牙的一项调查中，14-24岁的年轻人当中，已经有40%的人数对足球完全不感兴趣，随着年龄层的降低，比例持续提升。

年轻人专注力不够，垃圾比赛太多，被认为是改革最急迫应对的两大重点，却也是悖论。90分钟的比赛过长？同样时间看短视频、玩电竞，只怕还不过瘾；过往足球带给世界的快乐，也不仅仅是天天有皇马对巴萨、法国战德国的主菜，而还有莱斯特城奇迹、希腊神话、丹麦童话等以弱胜强的特殊励志滋味。

可历史车轮正碾压过来，感受不到痛也能感受到风。搜索网站弹出一个关联词引起了我的注意，“蹭欧洲杯热度”，点击进去，除了赞助商尴尬吆喝的软文稿件，还有老球迷们越来越严重的自我怀疑：欧洲杯为什么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？

扩军之后赛事质量的注水、疫情下无法满座的激情欠缺、分散多国举办而无法凝聚宣传力、球员颜值降低吸引不了女球迷……太多理由可以作为解析，但它不是本届欧洲杯才出现，而至少过去十年慢慢浮现。还在热烈谈论欧洲杯的，肉眼可见几乎只剩三个群体，做媒体的、真球迷、彩民。

本届赛事迄今为止唯一出圈的讨论，是埃里克森休克后及时急救引起有关AED的广泛关注，既是一场球场惊魂，也是一项运动悲剧。无论中年人还是年轻人，都有紧凑的生活和工作，养生是最为关注的问题，仅次于职业可能被机器人代替。半夜的球赛？请不要再叫醒我，明天一早还要送娃上学、挤公交上班。

曾经那个资讯匮乏的时代，世界第一运动的一场重头戏，可以持续一周讨论，在街头巷尾，在报纸，在BBS，在微博，发酵出很多神奇的、有趣的、唯美的说法。当资讯唾手可得的梦想实现，各种八卦的瓜每天都有奉献，足球的新鲜感相形见绌，也不再是唯一的娱乐选择，篮球如此，读书也是，都容易因为“太浪费时间”被抛弃；网络社交渐渐封闭到朋友圈，毕竟和陌生人交谈有风险，再后来，独自刷刷短视频也可以过一天。掌上机器正在深度计算你的行为：你不是真正爱足球，减少推送相关信息。

足球，是否真的在离我们远去？

编辑包程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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